第51回 消极争胜
【筹码之争，已到最后关头。
在所剩不多的时间里，五班要做的事还太多太多。他们所面对的是一个压倒性的劣势，即使拼尽全力，也很难取得逆转。现在他们该做的是不放过一分一秒，与时间赛跑，去追逐那最后一点希望的火苗。
然而，他们却并没有那样做。他们什么都没干，只是一如往常地继续着军训，放任着时间的流逝。他们在让胜负的天秤越来越向与自己相反的方向倾斜。
而这种消极，却恰是他们用来争夺胜利的最重要一步。】
——消极争胜——
五班的营地恢复了平静。
有人在做着和昨天一样的爬树练习，也有人在采摘附近的野菜，为晚餐做准备。一整个下午，全班都在各忙各的，时间仿佛回到了军训最初，好像这几天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何忍，这样真的没问题吗？”豫游问道。
“放心吧，像现在这样就行。”何忍回道。
“六班的人也许还会回来，我们如此松懈，总归是不好吧？”这次说话的人是姜徵羽。
“六班的人多半不会再来了。”何忍说，“他们的教官已经丧失了指挥能力，学生也被你的‘狮子’吓得不轻，整体战力又严重受损，关键的是他们现在还没有任何可用的道具。在无法判断出‘狮子’还在不在我们营地的情况下，他们是不敢再来的。”
“好，六班我们是不用担心了，但比起六班，藤林凉夜才是我们真正的对手吧？”姜徵羽又问，“我们连他和他拿走的那些东西在哪里都不知道，现在我们应该是处于极端劣势才对啊！”
不久前，何忍把昨晚他跟踪藤林凉夜出营之后，直到今天教官之战结束时为止，这期间发生的事告诉了姜徵羽。姜徵羽已对目前局势有了大致了解，毋庸置疑，她认为现在掌控大局的是藤林凉夜。不，准确说，从一开始掌控大局的人一直就都是藤林凉夜。
如果把现在的局势比作一场球赛，那么藤林凉夜无异于已经把五班这群人打了个三比零，而距离比赛结束的时间也所剩无几了。到了这个关头，比分落后的那一方还在球场上漫不经心地“游荡”，这样真的好吗？
“放心，我心中已有了成算。”何忍说，“眼下我们维持现状就行，到了必要时候，我就会把我的想法告诉你们。想完成对藤林凉夜的逆转，必须要我们齐心协力。”
虽然六班那些人过分的穷追不舍让何忍感到有点出乎意料，未能用蜜蜂一次性解决掉他们所有人，反而让他们来到了营地闹事，何忍对此是心存惭愧的。但还好，中川教官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这个麻烦，豫游和姜徵羽也分别在事件中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尽管被六班耽误了一些工夫，但他们并未能像藤林凉夜预想的那样，拖住五班太多的时间。而现在，破局之策已在何忍心中完全成形，是否被拖时间也已不再重要了。
之前开战略会议时，大部分时间都是何忍在咨询其他人的看法，他并未透露出自己的想法。其实从很早的时候起，他心中就已对该如何反制藤林凉夜有了一个大体的蓝图。随着时间的推进，这个蓝图已越来越清晰。
何忍的计划中包含有一个重要环节，就是“一切如常，什么都不做”，以一种几乎等同于“认输、等死”的姿态面对危局。如果他贸然提出这一做法，极有可能会引得班上大部分人的反对。所以，开个战略会议就显得很有必要了。
在会议中，很多人都有说话，颇有群策群力之感。这就为全班营造出了一种“最终结论是我们共同讨论出的结果，而非何忍在破罐破摔、独断专行”的感觉。这样，质疑和反对何忍的人就会少很多了。
也就是说，他之所以要开这么一个战略会议，真正的意图并不是为了讨论出一个对付藤林凉夜的方法，而是为了让班上大部分人在潜移默化中接受他目前这个表面上看来“荒诞滑稽”的提议。在最后关头，五班不能内讧，何忍不能让太多人反对自己。
事实证明，除了豫游和姜徵羽还略有疑虑之外，其他人都接受了目前的局面，何忍的目的算是达到了。而对于豫游和姜徵羽，他也不需要过多的去解释些什么，这两人还是更倾向于信任他的。一切，都将在真正决出胜负时见真章。
……
“教官，可否打扰你一下？”何忍走到正在教其他人爬树的中川教官身边，问。
“你啊，又不练爬树，又不去采食材，倒是挺轻松的！”中川教官说。
“哈哈……我说完话马上就去采食材。”何忍笑了笑。他让全班维持“继续军训，该做什么就还是做什么”的状态，倒是挺合中川教官的口味。
何忍早已看出，中川唯和上田和哉除了性格差异外，还有一个很大的不同。上田和哉一心争夺筹码物，很可能完全没让学生进行正常的军训，也没教过学生什么技能。而中川唯则正好相反，她一直在尽心尽力辅导学生们军训，而从未干涉过对筹码和学分的争夺。
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大概中川教官认为一时的学分得失并不重要。就算五班在军训中失去所有筹码物，但只要五班在这三天里认真军训过，提升了诸多综合能力，以后在学习和竞争中迟早都会把现在丢掉的学分加倍再挣回来。
两相比较之下，中川教官的做法无疑更对得起“教官”这两个字。她这样一种看似天真的想法其实早已在更高层次的理念上把六班上田教官汲汲营营的处事方法甩开了十万八千里。
总体而言，何忍更赞同中川教官的做法，但同时他也认为获得更多的学分和在军训中掌握更多的实用技能，这两点之间并不存在非黑即白的矛盾。正如他现在的这个计划，他让大家继续军训并不代表他放弃了争夺学分。只要操作得当，这两者也是可以兼而得之的。
“找我有什么事啊？”中川教官问道，“该不会你的计划里需要我做很多事吧？先说好哦，如果你是想要找到藤林凉夜之后，让我揍他一顿，我可是不会照做的。虽说他做的那些事我不认同，但他也并没有违反任何军训规则。”
“教官放心，我的计划里并不需要你做任何事。”何忍说，“我找你，是想问问‘二段跳’的事。”
“嗯？”中川教官的表情变了一下，对附近的几个学生说道：“你们继续练，我马上回来。”随后她又转向何忍，说：“来，借一步说话。”
“你挺不简单啊，居然看出了那是二段跳？”二人走到一旁，中川教官问道。不久前的教官之战，所有学生都观战过，但提出这种问题的，何忍还是第一人。显然，只有他关注到了这一点。而其他人关注的，仅仅只是胜负而已。
“不只如此。我还看出了，教官你把六班上田教官打倒时所用的那三拳，虽然你嘴里是喊出了‘肺’‘脾’‘肾’，实际上却并不是三下全都打中了相应内脏的位置。”何忍说。
“哦？”中川教官心里有点意外，“他连这个都看出来了？”
“击打肺部，会直接造成呼吸系统紊乱；而脾和肾受攻击后所产生的剧痛则会让受攻击者疼得直不起腰来。对这几处施展打击，还会导致内脏血管因受外力压迫而膨胀，间接使血液循环受阻。”何忍说，“教官你选择的这三个打击点可以说非常之好。”
“但是，如果这三拳真的都打得那么准，那位上田教官恐怕早已不是我们看到的那副样子了。他后来也不可能还站得起来。教官你对他一直都有留力，这我知道。不过，你的眼睛也不太可能真的做到如同X光透视一般，把人体的内脏位置全都分析得一清二楚，丝毫没有任何误差。”
“如果真能打得如此精确，你也就不必在攻击的同时再喊出‘肺’‘脾’‘肾’这三个字了。因为反正对方是肯定会倒地不起的，你喊与不喊都不会改变这个结果。所以我认为，你之所以要喊出这三个字，更大的原因是为了给对手制造精神压力。”
“这样，不管你实际上是否打中了这三处，听到那三个字的对手都会在痛感下以为你真的打中了，最终被心理压力压得倒下。为了制造出剧烈的痛感，你只需要打中其中一处就足够了。其余的，与其说是武力搏斗，倒不如说更像是心理战。”
听完这番话，中川教官不禁拍手鼓起掌来。
“的确，我是只打中了他一个地方，其他两处多少有点偏差。不过再过几年，等我练得更精进了，也不一定准确率还是只有三分之一哦。到那个时候，是否需要用到心理战就要看我的心情了。”
“嗯，我相信教官有这个能力。”何忍说。
从之前的种种迹象何忍也能看出，中川教官在体术方面的天赋并不出众，她更像是靠着不懈的努力苦练才达到今天这一步。而这种独特的努力方式如果以后还会持之以恒下去，那么她所能到达的境界也就理应还会更高。
“那么教官，现在能和我说说你是怎么做到二段跳的了吗？照理说，那是绝对不可能有人做得到的。”何忍又问了一次。
这一点，他一直无法想通，求知欲迫使他挤出了现在这样一个时间，单独来找中川教官想问清楚。他说中川教官那三拳中包含有心理战成分，无非只是想说明一点：“我连这种事都分析出来了，可你到底是怎么做到二段跳的我还是没看出来。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就告诉我吧！”
“你真的没看出来吗？我当时的动作也没有那么快吧？”中川教官笑着。
“有啊！你一下子就‘消失’了！”何忍说，“而且这和速度快不快也没多大关系，你速度再快，脚下没有支撑点的话，怎么可能完成第二次在半空中的跳跃呢？”何忍问。
“其实，这也是‘忍者十步’中的一种。”中川教官解释道，“包括我之前在战斗时不看后面直接退后的步法，也是用了‘忍者十步’里的‘逆步’。”
“嗯。”何忍期待着她能把话说完。
“忍者十步”是由中川教官自己所想出的，适用于十种不同情况下的十个步法。爬山时她使用了其中的“休步”和“影步”。这些她都说过，何忍也记得。
“影步”是什么，在爬山时由于中川教官移动得太快，何忍没能看清。但约莫可以凭中川教官之前说过的话里判断出那是一种专门用来躲避路上障碍物的步法；而“休步”是什么，何忍是看到过，并且模仿过的，那是一种节省体力、匀速走路的步法。现在这个倒着走的“逆步”他也能猜出个大概来。
他认为，这是在放弃视力之后，仅靠双耳听向辨位，以及靠记忆力回忆起之前看到过的周围环境轮廓所磨练出的一套步法。如果没有夜以继日、经年累月的实践和练习，这种步法将只存在于理想中，很难变成现实。
但就算如此，这也是靠时间的积累可以实现，符合物理规律的步法。如果说二段跳也是属于“忍者十步”中的一种，那它和其他步法的差别可太大了，简直不在一个位面上。
“你说的‘二段跳’我管它叫‘幻步’。”中川教官说道，“不过，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可是我的隐私，不能见人就说。而且，正如你看懂其他步法的时候一样，我想你也能自己看懂‘幻步’。现在看不懂，不代表以后看不懂。我猜，你也应该更希望靠自己去参透，而不是由我口头上告诉你吧。”
“嗯。”何忍点了点头，他也认同中川教官的说法，不过……“可是军训完了之后你就要回你的公司去了吧？我怕没有机会再看一次啊！”
“你啊，有点志气好吗？”中川教官伸出手，轻敲了一下何忍的额头，“你将来可是要成为忍者的，而我是在‘甲贺’公司。如果做了忍者，你以后的生活里自然是绕不开‘甲贺’二字的，我们肯定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还是说，你连自己一定能成为忍者的志气都没有？你是打算在吴服大学留级到三十岁还是四十岁？”她开玩笑地问。
“好吧。你说得对。”何忍回道，“那么我们约好，当我能自己看出‘幻步’的端倪时，我还会像现在这样，亲口告诉你，来向你求证。”
“嗯，这才对嘛！”中川教官笑道，“快去采食材吧，就知道在这里偷懒！”
“呵呵，这么一说，我的肚子也确实有点饿了，那我先去了。”何忍说完，就离开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中川教官的嘴角浮出一丝淡淡的苦笑：
“‘幻步’么……我倒真希望我的‘忍者十步’里只有九步啊！”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幕降临了。
五班的学生们吃过自己煮的一大锅晚餐，又休息了一会儿，便纷纷回帐篷里睡下了。今晚，是他们在虞诈森林里将要度过的最后一晚。明天早上军训就将正式结束。
按战略会议中讨论的，他们直到明天起床时为止，什么都不用做。这样来算，真正留给他们解决问题的时间只有明天一个上午。不，取决于军训结束的时间，也许连一个上午也没有。这么短的时间内，真的有可能胜过至今仍全局在握的藤林凉夜吗？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我们大家一起做出的决定，一切就看明天了。”
学生们怀着这样的想法，慢慢进入了梦乡。
今天的守夜还是如常进行着，守夜的人换了一班后，又换了一班。在夏夜的蝉鸣中，负责今晚第三次守夜的人来到了篝火边，他，是何忍。
一夜无事。
约两个小时后，守夜时间告终，已做好了一些准备的何忍走进自己的帐篷里，叫醒了豫游。此时的天幕尚是漆黑一片，但按时间，大家也都该起床了。
面对揉着睡眼的豫游，何忍只说了三个字：
“开始吧。”
一段时间后，五班营地远方的一棵树下，藏匿了一整天行踪，静坐在那里休息的藤林凉夜看了看已略有泛白的东方天空，心想：“也许还要再等一会儿。”
又过了一阵，他站起身来，往南方走去。他，也说出了那三个字：
“开始吧。”
这，是终结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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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剩不多的时间里，五班要做的事还太多太多。他们所面对的是一个压倒性的劣势，即使拼尽全力，也很难取得逆转。现在他们该做的是不放过一分一秒，与时间赛跑，去追逐那最后一点希望的火苗。
然而，他们却并没有那样做。他们什么都没干，只是一如往常地继续着军训，放任着时间的流逝。他们在让胜负的天秤越来越向与自己相反的方向倾斜。
而这种消极，却恰是他们用来争夺胜利的最重要一步。】
——消极争胜——
五班的营地恢复了平静。
有人在做着和昨天一样的爬树练习，也有人在采摘附近的野菜，为晚餐做准备。一整个下午，全班都在各忙各的，时间仿佛回到了军训最初，好像这几天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何忍，这样真的没问题吗？”豫游问道。
“放心吧，像现在这样就行。”何忍回道。
“六班的人也许还会回来，我们如此松懈，总归是不好吧？”这次说话的人是姜徵羽。
“六班的人多半不会再来了。”何忍说，“他们的教官已经丧失了指挥能力，学生也被你的‘狮子’吓得不轻，整体战力又严重受损，关键的是他们现在还没有任何可用的道具。在无法判断出‘狮子’还在不在我们营地的情况下，他们是不敢再来的。”
“好，六班我们是不用担心了，但比起六班，藤林凉夜才是我们真正的对手吧？”姜徵羽又问，“我们连他和他拿走的那些东西在哪里都不知道，现在我们应该是处于极端劣势才对啊！”
不久前，何忍把昨晚他跟踪藤林凉夜出营之后，直到今天教官之战结束时为止，这期间发生的事告诉了姜徵羽。姜徵羽已对目前局势有了大致了解，毋庸置疑，她认为现在掌控大局的是藤林凉夜。不，准确说，从一开始掌控大局的人一直就都是藤林凉夜。
如果把现在的局势比作一场球赛，那么藤林凉夜无异于已经把五班这群人打了个三比零，而距离比赛结束的时间也所剩无几了。到了这个关头，比分落后的那一方还在球场上漫不经心地“游荡”，这样真的好吗？
“放心，我心中已有了成算。”何忍说，“眼下我们维持现状就行，到了必要时候，我就会把我的想法告诉你们。想完成对藤林凉夜的逆转，必须要我们齐心协力。”
虽然六班那些人过分的穷追不舍让何忍感到有点出乎意料，未能用蜜蜂一次性解决掉他们所有人，反而让他们来到了营地闹事，何忍对此是心存惭愧的。但还好，中川教官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这个麻烦，豫游和姜徵羽也分别在事件中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尽管被六班耽误了一些工夫，但他们并未能像藤林凉夜预想的那样，拖住五班太多的时间。而现在，破局之策已在何忍心中完全成形，是否被拖时间也已不再重要了。
之前开战略会议时，大部分时间都是何忍在咨询其他人的看法，他并未透露出自己的想法。其实从很早的时候起，他心中就已对该如何反制藤林凉夜有了一个大体的蓝图。随着时间的推进，这个蓝图已越来越清晰。
何忍的计划中包含有一个重要环节，就是“一切如常，什么都不做”，以一种几乎等同于“认输、等死”的姿态面对危局。如果他贸然提出这一做法，极有可能会引得班上大部分人的反对。所以，开个战略会议就显得很有必要了。
在会议中，很多人都有说话，颇有群策群力之感。这就为全班营造出了一种“最终结论是我们共同讨论出的结果，而非何忍在破罐破摔、独断专行”的感觉。这样，质疑和反对何忍的人就会少很多了。
也就是说，他之所以要开这么一个战略会议，真正的意图并不是为了讨论出一个对付藤林凉夜的方法，而是为了让班上大部分人在潜移默化中接受他目前这个表面上看来“荒诞滑稽”的提议。在最后关头，五班不能内讧，何忍不能让太多人反对自己。
事实证明，除了豫游和姜徵羽还略有疑虑之外，其他人都接受了目前的局面，何忍的目的算是达到了。而对于豫游和姜徵羽，他也不需要过多的去解释些什么，这两人还是更倾向于信任他的。一切，都将在真正决出胜负时见真章。
……
“教官，可否打扰你一下？”何忍走到正在教其他人爬树的中川教官身边，问。
“你啊，又不练爬树，又不去采食材，倒是挺轻松的！”中川教官说。
“哈哈……我说完话马上就去采食材。”何忍笑了笑。他让全班维持“继续军训，该做什么就还是做什么”的状态，倒是挺合中川教官的口味。
何忍早已看出，中川唯和上田和哉除了性格差异外，还有一个很大的不同。上田和哉一心争夺筹码物，很可能完全没让学生进行正常的军训，也没教过学生什么技能。而中川唯则正好相反，她一直在尽心尽力辅导学生们军训，而从未干涉过对筹码和学分的争夺。
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大概中川教官认为一时的学分得失并不重要。就算五班在军训中失去所有筹码物，但只要五班在这三天里认真军训过，提升了诸多综合能力，以后在学习和竞争中迟早都会把现在丢掉的学分加倍再挣回来。
两相比较之下，中川教官的做法无疑更对得起“教官”这两个字。她这样一种看似天真的想法其实早已在更高层次的理念上把六班上田教官汲汲营营的处事方法甩开了十万八千里。
总体而言，何忍更赞同中川教官的做法，但同时他也认为获得更多的学分和在军训中掌握更多的实用技能，这两点之间并不存在非黑即白的矛盾。正如他现在的这个计划，他让大家继续军训并不代表他放弃了争夺学分。只要操作得当，这两者也是可以兼而得之的。
“找我有什么事啊？”中川教官问道，“该不会你的计划里需要我做很多事吧？先说好哦，如果你是想要找到藤林凉夜之后，让我揍他一顿，我可是不会照做的。虽说他做的那些事我不认同，但他也并没有违反任何军训规则。”
“教官放心，我的计划里并不需要你做任何事。”何忍说，“我找你，是想问问‘二段跳’的事。”
“嗯？”中川教官的表情变了一下，对附近的几个学生说道：“你们继续练，我马上回来。”随后她又转向何忍，说：“来，借一步说话。”
“你挺不简单啊，居然看出了那是二段跳？”二人走到一旁，中川教官问道。不久前的教官之战，所有学生都观战过，但提出这种问题的，何忍还是第一人。显然，只有他关注到了这一点。而其他人关注的，仅仅只是胜负而已。
“不只如此。我还看出了，教官你把六班上田教官打倒时所用的那三拳，虽然你嘴里是喊出了‘肺’‘脾’‘肾’，实际上却并不是三下全都打中了相应内脏的位置。”何忍说。
“哦？”中川教官心里有点意外，“他连这个都看出来了？”
“击打肺部，会直接造成呼吸系统紊乱；而脾和肾受攻击后所产生的剧痛则会让受攻击者疼得直不起腰来。对这几处施展打击，还会导致内脏血管因受外力压迫而膨胀，间接使血液循环受阻。”何忍说，“教官你选择的这三个打击点可以说非常之好。”
“但是，如果这三拳真的都打得那么准，那位上田教官恐怕早已不是我们看到的那副样子了。他后来也不可能还站得起来。教官你对他一直都有留力，这我知道。不过，你的眼睛也不太可能真的做到如同X光透视一般，把人体的内脏位置全都分析得一清二楚，丝毫没有任何误差。”
“如果真能打得如此精确，你也就不必在攻击的同时再喊出‘肺’‘脾’‘肾’这三个字了。因为反正对方是肯定会倒地不起的，你喊与不喊都不会改变这个结果。所以我认为，你之所以要喊出这三个字，更大的原因是为了给对手制造精神压力。”
“这样，不管你实际上是否打中了这三处，听到那三个字的对手都会在痛感下以为你真的打中了，最终被心理压力压得倒下。为了制造出剧烈的痛感，你只需要打中其中一处就足够了。其余的，与其说是武力搏斗，倒不如说更像是心理战。”
听完这番话，中川教官不禁拍手鼓起掌来。
“的确，我是只打中了他一个地方，其他两处多少有点偏差。不过再过几年，等我练得更精进了，也不一定准确率还是只有三分之一哦。到那个时候，是否需要用到心理战就要看我的心情了。”
“嗯，我相信教官有这个能力。”何忍说。
从之前的种种迹象何忍也能看出，中川教官在体术方面的天赋并不出众，她更像是靠着不懈的努力苦练才达到今天这一步。而这种独特的努力方式如果以后还会持之以恒下去，那么她所能到达的境界也就理应还会更高。
“那么教官，现在能和我说说你是怎么做到二段跳的了吗？照理说，那是绝对不可能有人做得到的。”何忍又问了一次。
这一点，他一直无法想通，求知欲迫使他挤出了现在这样一个时间，单独来找中川教官想问清楚。他说中川教官那三拳中包含有心理战成分，无非只是想说明一点：“我连这种事都分析出来了，可你到底是怎么做到二段跳的我还是没看出来。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就告诉我吧！”
“你真的没看出来吗？我当时的动作也没有那么快吧？”中川教官笑着。
“有啊！你一下子就‘消失’了！”何忍说，“而且这和速度快不快也没多大关系，你速度再快，脚下没有支撑点的话，怎么可能完成第二次在半空中的跳跃呢？”何忍问。
“其实，这也是‘忍者十步’中的一种。”中川教官解释道，“包括我之前在战斗时不看后面直接退后的步法，也是用了‘忍者十步’里的‘逆步’。”
“嗯。”何忍期待着她能把话说完。
“忍者十步”是由中川教官自己所想出的，适用于十种不同情况下的十个步法。爬山时她使用了其中的“休步”和“影步”。这些她都说过，何忍也记得。
“影步”是什么，在爬山时由于中川教官移动得太快，何忍没能看清。但约莫可以凭中川教官之前说过的话里判断出那是一种专门用来躲避路上障碍物的步法；而“休步”是什么，何忍是看到过，并且模仿过的，那是一种节省体力、匀速走路的步法。现在这个倒着走的“逆步”他也能猜出个大概来。
他认为，这是在放弃视力之后，仅靠双耳听向辨位，以及靠记忆力回忆起之前看到过的周围环境轮廓所磨练出的一套步法。如果没有夜以继日、经年累月的实践和练习，这种步法将只存在于理想中，很难变成现实。
但就算如此，这也是靠时间的积累可以实现，符合物理规律的步法。如果说二段跳也是属于“忍者十步”中的一种，那它和其他步法的差别可太大了，简直不在一个位面上。
“你说的‘二段跳’我管它叫‘幻步’。”中川教官说道，“不过，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可是我的隐私，不能见人就说。而且，正如你看懂其他步法的时候一样，我想你也能自己看懂‘幻步’。现在看不懂，不代表以后看不懂。我猜，你也应该更希望靠自己去参透，而不是由我口头上告诉你吧。”
“嗯。”何忍点了点头，他也认同中川教官的说法，不过……“可是军训完了之后你就要回你的公司去了吧？我怕没有机会再看一次啊！”
“你啊，有点志气好吗？”中川教官伸出手，轻敲了一下何忍的额头，“你将来可是要成为忍者的，而我是在‘甲贺’公司。如果做了忍者，你以后的生活里自然是绕不开‘甲贺’二字的，我们肯定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还是说，你连自己一定能成为忍者的志气都没有？你是打算在吴服大学留级到三十岁还是四十岁？”她开玩笑地问。
“好吧。你说得对。”何忍回道，“那么我们约好，当我能自己看出‘幻步’的端倪时，我还会像现在这样，亲口告诉你，来向你求证。”
“嗯，这才对嘛！”中川教官笑道，“快去采食材吧，就知道在这里偷懒！”
“呵呵，这么一说，我的肚子也确实有点饿了，那我先去了。”何忍说完，就离开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中川教官的嘴角浮出一丝淡淡的苦笑：
“‘幻步’么……我倒真希望我的‘忍者十步’里只有九步啊！”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幕降临了。
五班的学生们吃过自己煮的一大锅晚餐，又休息了一会儿，便纷纷回帐篷里睡下了。今晚，是他们在虞诈森林里将要度过的最后一晚。明天早上军训就将正式结束。
按战略会议中讨论的，他们直到明天起床时为止，什么都不用做。这样来算，真正留给他们解决问题的时间只有明天一个上午。不，取决于军训结束的时间，也许连一个上午也没有。这么短的时间内，真的有可能胜过至今仍全局在握的藤林凉夜吗？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我们大家一起做出的决定，一切就看明天了。”
学生们怀着这样的想法，慢慢进入了梦乡。
今天的守夜还是如常进行着，守夜的人换了一班后，又换了一班。在夏夜的蝉鸣中，负责今晚第三次守夜的人来到了篝火边，他，是何忍。
一夜无事。
约两个小时后，守夜时间告终，已做好了一些准备的何忍走进自己的帐篷里，叫醒了豫游。此时的天幕尚是漆黑一片，但按时间，大家也都该起床了。
面对揉着睡眼的豫游，何忍只说了三个字：
“开始吧。”
一段时间后，五班营地远方的一棵树下，藏匿了一整天行踪，静坐在那里休息的藤林凉夜看了看已略有泛白的东方天空，心想：“也许还要再等一会儿。”
又过了一阵，他站起身来，往南方走去。他，也说出了那三个字：
“开始吧。”
这，是终结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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