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帝心疑_百物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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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帝心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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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辰好容易,倦怠更沾身。勿耽一字,劝君读长文。

  这首《劝学》就镌刻在一把三尺三的戒尺上,搁在东宫的书案,魏敬一每读书写字都能一眼看到。

  “殊,我的那卷《清言》呢?”魏敬一正专真练字,写了一个“至”字,忽然停笔,悬腕当空,问着立侍一旁的宫娥。

  殊便答:“殿下,在您的寝殿。”

  “取来。”他一抬,看了看面前画屏之上的《春山问路图》,“还有,吩咐他们把格子里的那几卷经典分好类,我拆了线,散了页,懒得收拾了。”

  殊答应着退下。

  那边翩然去了黄,这边便端带来一人,看眉目年纪约莫二十,可服却已是六,不是外人,正是魏敬一的表哥,司马王驰的次子——王惮。

  “殿下这懒惰之风可不得。”他面朗神丰,嗓如环佩。东都的少年才俊,算上他一个。

  一眼见到他,魏敬一方才凝肃的面色登时解,急着搁下笔,步迈来,神采奕奕地应着:“无忌哥。”

  “殿下,礼节。”王惮在他面前行了一礼。

  魏敬一一把抬住他的胳膊拉了起来,打趣道:“看来,丞人是跟我论身份了?”

  “臣可不敢失礼。”他轻笑着侧了侧。

  “别这么拘束着我,好不容易见你一面,还恪守礼节,来,殿。”魏敬一几乎是捺不住的喜悦,将王惮往殿带去。

  “殿下这里焚香,可还是我的采撷?”王惮跟在他身侧,闻见淡淡的栀子香味。

  魏敬一盈然一笑,摇首道:“采撷香浓,闻着冲脑仁儿,已经换成了朔城风。”

  “我倒是说,一子栀子味。”王惮并没有其他的表达。

  “先,我吩咐他们上茶。”魏敬一转身待去,王惮一把扽住他,即道:“不必麻烦了,我略就走了,身来见你,是有一件事叮嘱你。”

  魏敬一还在发笑,有些不解,遂问:“兄长有什么事说就是了。”

  王惮看了看他,似乎在思忖什么,而才道:“你也许知道了,官家委派你理一件事。”

  “我知道,只不过圣旨还没传来,怎么了?”魏敬一并不清楚其缘由。

  “这件事是为了历练你,你只秉承正,办好了就是,不对任何人有所顾忌,明白了吗?”他言又止,说来这几句话。

  魏敬一从不曾见他这样无奈又严肃,仿佛一苦,不下去,又捂住了,也不来。“兄长别忘了我是太子,”魏敬一顿句,“别说是一般臣,就算是侯府之类的,倘若父皇命我专办,我也绝不退缩,兄长别担,我迟早当一面的。”

  尾音未落,魏敬一那纯真的笑便浮在了边。王惮看着他,里千言万语也说不,这位太子仁德,温厚,来若真能登基,魏必然强盛,可如今,却拿这种事来磨砺他,真是残忍。

  “我并非担,只是提醒。”王惮看定他的双目,又有不忍。

  “无忌哥,我年纪也不了,可别把我再当孩子看了。”魏敬一微微容,“我担负起责任来,哪怕我先碰壁挫败,古人云,‘苍松常青,寒生也,龙之腾跃,逆波渡也’,无筋骨伤劳岂可得强人?无志磋磨岂可事成?无舛途跌宕岂可风帆顺?我若永远趴在书案边,躲在东宫里,这一辈子就当个博士好了,也不必当太子,也不必为家,总迈这一步的,我反而更奋,父皇,终于正视我了。”

  昔一战,少主寺乙积年方十六,便衣甲阵前,豪气冲天,仅以一万五千军,六十战船,败臣周朝燕,定下如今基业。想来,那少年当年仗剑,满目锋芒,身披意气,与今的魏敬一也必有几分相似吧。

  王惮也被他打,艰难地咽了一,面色稍稍复,缓缓拱作礼,目光落在魏敬一的肩旁,又再低了低道:“道阻且长,微臣愿往。”

  见状,魏敬一欣然一乐,负而立。若论少年君臣,抵如此。

  东都的白昼渐渐拉长,皇帝用了晚膳,正在新晋的杜夫人笛,听了三曲便有些困乏,责太监便提议或可去岁粟庭看看主。皇帝里也念着两个儿,可是丽琅见了面便求宽恕皇,他实在不想被烦着,于是便推辞了两句。杜夫人也明白其道理,于是劝说他往昭阳殿去休息。

  仪仗来到昭阳殿,沈群梅正在庭院饮茶,此时天色方晚,西天正余红渐紫,很是好看,晴天无云,星辰亮起,是正饮茶观星,消遣辰光。

  “你倒是好致。”皇帝见状遂屏退闲杂人等,步庭。

  沈群梅温婉,见来了人,也只是笑笑,慢慢把茶杯到宫娥里,才起身见礼。“陛下。”

  “杜夫人才奏了一曲《迢迢牵牛星》,正合你赏星之,下次你也去长熙殿听听,真如仙乐。”皇帝执起,上呈笑。

  “杜夫人是个乐仙。”沈群梅淡淡地应着。

  皇帝看了看身宫娥捧着的茶杯,也不发觉,遂问:“喝的什么茶?”

  “是翠微天风。”沈群梅微微侧身,“臣妾的兄长今来的。”

  “太傅来了?”皇帝眉一蹙,许是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这一点。沈群梅颔首,柔和道:“兄长来时,面色有些急躁,臣妾还想问问怎么回事,不想,太子身边的人便来寻他,一并去了东宫,期间倒说了几句话,兄长只言从罗监那里来的。”

  三两句话,代彻底。

  皇帝陷沉思,仔细咂着其问题,沈群梅见状轻唤:“陛下。”连唤三声,皇帝方低声应着:“怎么了?”

  “陛下不妨先殿,着想?”沈群梅太了解他了。这兄妹二人都很了解他。

  “嗯,不急,朕也看看星星。”皇帝一摆,责太监便找人搬来一把椅子。沈群梅即道:“陛下稍等,臣妾您奉茶。”

  “不必了,让他们去就是,你着陪陪朕。”皇帝仍在思忖,只一把攥住了沈群梅的腕。用力之,让沈群梅也愣了愣,但旋即回神儿,“是。”

  天光已失,星月伴人。两人静很久,谁都没有说话,就连宫娥端来茶,也被责太监悄悄拦下。皇帝一直抬看天,沈群梅则被他握着腕一直垂眸。就这样过了许久,已经闻听虫夜鸣,轻风拂面。

  “德妃,你说朕是不是太多疑了?”他了脖颈,闭目问道。

  沈群梅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只好反问:“陛下何以这样问?”

  皇帝没有回答,而是接着道:“从前,朕问过皇同样的问题,皇的回答是,朕是帝王,帝王有疑是为明君,可是若与吕信帝相比,朕仍喟不如,所以,朕是怕疑过,倒成了宛城君那样的下场了。”

  裂时期,卫的宛城君因为多疑多虑,不仅杀害了许多忠臣,就连结发之妻与生之子也一并死,终被晋马践踏而亡。沈群梅不知道为何这位九五之尊突然此担忧,因是道:“宛城君身边有人徐复,您的身边可都是能诤谏之臣,臣妾虽是子,却也读过史书,赵汉方辛帝择贤才为己用,府吏充盈,甚至官位虚设来留住人才,人人赞颂,他却也容得下陈邦、贾屈、辛燕这些诤谏之人,每每刺面,方辛帝还能和颜悦色与他们谈,因而班家撰《汉书》《汉册》,称赞其‘纳逆容异,揽才聚贤’,是为帝。

  “便看您,也是如此,就知道您没有错事。”沈群梅三个字真是一字一,语气三变。

  皇帝这才睁眼,即问:“怎么说?”

  “从前,罗监与尤济事悖逆,极力劝谏您,当着满朝文武您没有生气,反而事安抚罗监,虽然未及时采纳建议,可却宽厚对他,您又擢升他了敕事监监,这不正是帝所为吗?再就是申人,屡屡上谏,您都不恼火,很是信服他,您的多疑,不过是合理的猜测罢了,倘若不多思,往前推三十年,看看上庸的景帝,被权臣玩弄一生,差点破家亡,想必皇娘娘当时的意思,也是如此,多疑为帝王之思,明君之本也。”沈群梅回答得滴不漏,皇帝眼光已经默默露赞许。

  “想不到,你竟然见地颇。”

  “臣妾见您理人世故,也沾染了几分,如今已经在读《汉册》了。”沈群梅抿浅笑。

  皇帝朗笑,松开了,掸了掸衣裳,夸道:“看来,朕的宫也多一个班婕妤了。”

  星河移,儿倩婉多姿。

  “陛下羞杀人了。”声音极低弱,扎土里埋起来一样。自古以来,哪个人不喜欢对自己卑微谨慎的人呢?皇帝眼见尤怜,轻轻了的庞,脂粉沾在也浑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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