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部分_他的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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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部分

  跳跳的跑法,亏得他们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跟着军长的人,尤其是精兵,有力气效仿兔子,不怕长途的蹦跳。饶是这么蹦跳,顾承喜还觉得慢――方才他光急着往回走了,没给霍相贞换衣服,现在霍相贞彻底冻成了个冰人。在水里都没淹死,出了水反倒冻死了,那才叫荒唐。

  这一帮人遇到平地就学兔子,遇到雪坡就往下一坐,一口气直接滑到底。不出片刻的工夫,便到了山脚。山脚还驻留着一部分人马,忽见军座等人像无数雪球一般滚了出来,不禁莫名其妙,以为他们是遇了野兽。而顾承喜也不多说,直接把霍相贞往马上一放。绕着大山再跑五里地,有一处小小的村庄,顾承喜快马加鞭的往前疾冲――山下的大雪原没遮没掩,一刮风就是山呼海啸,不是久留之地。

  村庄里统共只有二十来户人家,最好的房屋是一间较为坚固高大的土坯房。听说军长要征用房屋,土坯房的主人十分识相,立刻打了小包袱,想要举家搬到邻家暂住。顾承喜由着小孩子们走了,但是一脚把老两口子踹了回去,让他们赶紧抱柴火烧水烧炕。一名副官见识了他灵活的脚法,忍不住问道:“军座,您不冷了?”

  顾承喜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该冷的,不但该冷,还应该冷出一场重病。可是抬手摸了摸脑袋,他意外的摸了一手热汗。

  脑袋上有汗,后脊梁也有汗,他从上岸之后就没闲过一秒钟,总像是在挣命,挣得他关节也柔软了,皮肤也红润了,侵肌入骨的寒气,全被他挣出去了。

  顾承喜想给霍相贞脱衣服,衣服都冻成冰片子了,纽扣也都是小冰坨子。顾承喜没时间等着它融化,于是找来一把大剪刀,连冰带布的一起剪,硬把霍相贞的衣裤全剪了开。

  他先给霍相贞脱了马靴裤子,脱完之后抬头一看,他愣了一下,发现霍相贞瘦了,瘦得腿都细了,膝盖和脚踝的骨头都清清楚楚的支楞着。扒了上衣再看,胸膛手臂还有肉,可是肚子凹陷成了大坑,显然是早就断了粮,肠胃里一点食也没有了。

  顾承喜怔怔的望着霍相贞,看他胡折腾,硬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副贼样。

  然后,他又发现了对方左臂的伤口――挺长的一条,泛着白,没有血,翻得像孩子嘴一样。

  老两口子在厨房烧火,连带着让土炕也温暖了。顾承喜出去要了刀伤药,用绷带裹缠了霍相贞的左胳膊。现在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伤口怎么来的,他一眼就能看出个不离十。霍相贞这伤是子弹蹭出来的,而且是新伤;但他进山也有好些天了,又没听说他的队伍闹内讧,那么到底是谁给了他这一枪?记得自己方才在山里走时,遥遥的也曾听过一串枪响,莫非是自己的人打了他?

  用一床棉被盖住了霍相贞,顾承喜又端回了一碗热水。坐在炕边自己先含一口,然后他低头嘴对嘴的哺给霍相贞。霍相贞的呼吸简直是似有似无的,顾承喜刚一抬头,热水便顺着他的嘴角流了出去。

  顾承喜把手伸进被窝,一下一下摩挲着他的心口。片刻过后,他低下头,又喂了霍相贞一口热水。

  结果这口热水依旧是没能往下走,顺着嘴角又流出来了。

  顾承喜茫然失措了,伸手用拇指蹭去了霍相贞嘴角的水迹,他叹了口气,声音很低的问道:“平安,你这回真要死啦?”

  他没得到回答,得到的是窗外一阵喧哗。窗是木格子窗,糊着绵纸,看不见外面情形,只听马嘶人叫的十分热闹。顾承喜放下小碗,起身出门一看,却见两名副官刚从马上搀下了裴海生。裴海生的右眼已经被鲜血糊住了,猛的和顾承喜打了照面,他当即停了脚步,颤着声音轻轻唤道:“军座……”

  顾承喜皱起了眉毛:“你怎么了?”

  不等裴海生回答,裴海生部下的小军官抢先开了口:“报告军座,是霍静恒打伤了我们营长的眼睛。我们在山里看见了他们,本来是想生擒,哪知道他们对着我们开了枪,营长因为身先士卒,所以第一个受了伤!”

  顾承喜脑筋一转:“那不对啊!要是用枪打的,海生早连脑袋都没了,怎么会只伤了一只眼睛?”

  小军官立刻答道:“报告军座,是子弹打到石头上了,石头渣子崩了营长的眼睛。”

  顾承喜牙疼似的一咂嘴,然后苦着脸转向了裴海生:“可惜了,你这只眼睛还不得瞎了?”

  话音落下,他见裴海生用左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神情是极度的惊恐与悲伤,心里便有些不好受和不耐烦:“你看着我有什么用?还不赶紧找军医给你瞧瞧!快去快去,别耽误了时机,万一能治好呢!”

  军长既然发了话,两名副官便立刻架着裴海生做了个向后转。而顾承喜看出他连眼珠子上都渗了血,所以没心没肺的公然又叹息了一声:“唉,可惜了,可惜了。”

  裴海生听在耳中,心如刀割;挣扎着回过了头,他见顾承喜背着双手,摇头晃脑长吁短叹的回屋去了,对自己是一眼不多看。

  军医从裴海生的眼皮里镊出了好几粒碎石头,全都是有棱有角的。而顾承喜知道军医的医术非常有限,故而临时又下命令,让人把裴海生送往邢台县去了。

  霍相贞始终是不醒,昏迷到了入夜时分,他开始发高烧,人在炕上打着哆嗦,两床棉被都压不住。

  顾承喜站在炕前脱了衣服,然后赤条条的上炕钻了被窝。抬手把霍相贞搂进怀里,他低下头,用鼻尖轻蹭对方的短头发,同时想起了七年前的冬天――那时候真穷啊,只有一床棉被,盖住他就盖不住霍相贞,盖住霍相贞就盖不住他。霍相贞当时吃错了药,也是昏迷,也是发烧,也是浑身直打哆嗦。于是他搂着他睡了一夜,后背一直晾在外面,晾得冰凉。

  再往后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就全像是身不由己了。感情推着他,推着他,在感情和面前,他永远是败将。他能管住手下的几万兵,却一直管不住他自己。

  感情和也在交战,有时候感情占上风,有时候占上风;谁占上风,他说了也不算。他被这两样牵引推搡着往前走,往上爬,有时候很快乐,有时候很忧伤,可无论是狂喜还是狂怒,他自己想,都是好的,都比一潭死水要好。

  其实他只是土窝子里的穷混混出身,他至多只认得几筐大字,可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托生的,然爱浪漫。他喜欢谈情说爱,胜过吃喝嫖赌。爱人,或者被爱,都好,都有滋味。我给你一句好话,你给我一个眼神,多么有趣,多么动人。而且在这一方面,他仿佛是有天赋的――凡是他所爱的人,最后必定也会爱他,鹰叨兔子似的,他一叨一个准,几乎没有例外,除了霍相贞。

  于是这个例外的霍相贞,就生生的快要了他的命。他都恨死他了,他都爱死他了。

  顾承喜抱着霍相贞打了个瞌睡,午夜时分,他无端的醒了,同时就感觉自己怀里躺着一大块活火炭,战栗而又滚烫,本来轻不可闻的呼吸也粗重了,呼哧呼哧的很急促。顾承喜听了听,听出了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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