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长白山人参
“呃，你说什么？”
她仰着脸看着那人，有点怀疑自己由于过度悲伤，产生了幻听。
“可不可以再说一遍？”
她一双眼睛哭得红红的，圆圆的脸上还有没抹掉的泪痕，看上去可怜巴巴。
那人莞尔而笑，笑容温和如三月春风。
“我相信你没有说谎。”他伸出援手，友好而关切，“摔伤了吗？我拉你起来。”
她盯着眼前这只大手，小嘴开开合合，欲言又止，心中有万分纠结。
在经历了这一番遭遇之后，终于有一个人主动对她伸出援手，她真的很感激。可是一个姑娘家，怎能与素不相识的男人在大街上拉手？
这在她的家乡，大江南岸的礼仪之邦裕陵国，绝对是于礼不合的。
可是，对方看起来非常诚恳，眼中只有关切，没有半点邪念。
她僵在原地，小脑袋里想了又想。
也许，在这北方的丹原国，与江南的礼仪有所不同呢？
也许，是她太胖了，他没有把她当女孩子看呢？只是普通地伸出援手，像扶一个摔倒的老奶奶那样？
若是她拒绝了他的一番好意，他说不定，会很受伤吧？
在她左思右想之际，他一直保持着弯腰俯身的姿势没有变，极有耐心地等待着。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自己的手，随即便被那只大手握住，她赶紧借着那只手的力量，准备站起身来——
…………
路边的马车已经走过了四驾，天上的飞鸟也飞过了六只，她却依旧安然地坐在地上，分毫未动。
那人从最初的目光疑惑，逐渐变得手足无措。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重了。”
她红着脸，赶紧缩回小胖手，撑着地面，一骨碌爬了起来。
呜呜，早知道最终还是要靠自己爬起来，她就不伸这个手了！害得人家用尽了气力，却怎么也拉不动她！
她终于明白了，羞窘得想要打个地洞藏起来，是什么样的心情。
方才在桃源酒家，她就把他踩得脸色发白，现在又因为自己重，拉都拉不起来，她觉得自己的面子都丢尽了。
还是在同一个人面前……
她低垂着脑袋，有点害怕与他对视。好在他并没有说些什么令她尴尬的话，而是顺势弯腰捡起了散落在地上的包袱，扎好绳结，递还到她的手上。
她接过包袱，忍不住悄悄地抬眼，瞧了瞧这位好心的公子。
仔细地观察，她发现他似乎长得极为好看呢。
他有一双美过女子的眉眼，气质却又不过分阴柔，将那份艳丽与男子的俊朗平衡得恰到好处。
他的唇角时常带着笑意，目光却温和而又真挚，让人只觉得他谦逊有礼，没有半点登徒浪子的轻佻。
他装束得体，身材修长，呃，不过和她比起来，似乎有些瘦弱……
与满身书卷气的江南才子相比，丹原国的男子大多生得强壮矫健些，再加上民风豪迈，初到北城的她还没能适应，总感到战战兢兢。
而面前的这个男人俊美斯文，对她好友善，她不知不觉间就对他放下了戒备，把他当做可以接近的人来看待。
她猜想，在丹原，他大概是个文弱书生吧？
“我叫燕绥，是东边那条街上，一间客栈的掌柜。”
听了他的介绍她才知道，原来他也是在北城经商做生意的。
她暗自在心里对比，同为掌柜，面前的这一位，看来却与桃源酒家那位贺大少爷大为不同。
论人品、相貌，都比那位好上百倍呢。
最重要是他很有眼光，对她又尊重，不仅相信她没有说谎，还一次都没有提起过她的胖。
她又猜想，有这样的好掌柜，那间客栈的生意一定也做得红红火火吧？
“我悄悄讲给你听，你可别告发我喔。”
燕绥似乎有所顾虑地左右看了看，然后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
“其实我也是来吃免费午餐的。听说这里新开了一家酒楼，菜式新奇，我就假扮顾客进去打探行情，想看看竞争对手的大厨究竟是何等水平。”
“啊，你也是来试吃的？”她惊讶道，想不到这位大掌柜，竟然也和她有着同样的想法，并付出了同样的行动。
看来，他们还挺有默契。
他点了点头，随后叹道：“可惜那奸商仗势欺人，只给些廉价的小菜来敷衍，可供试吃的菜品少之又少。”
“就是！太欺负人了。”
说起这个，她深有同感！
“就他那糊弄人的手艺，我是一两银子都不会出的。”她义正言辞，坚决地反对奸商的做派，“我带的银子不多，只会花在值得花的地方。”
“值得花的地方！”他若有所思地重复道，看向她的目光中，似乎有着某种欣赏。
她点了点头：“我这次到北方来，是为了寻找一种食材。”
难得在丹原遇上一个说话这么投机的人，她单纯地把自己到来的目的和盘托出。
小胖手在包袱里面摸啊摸，摸出一个线装的小本本，“哗啦啦”地翻到某一页，认真地查看起来。
“长白山人参，是一味药材，据说可以安神、除邪、明目、益志、延年益寿，我需要用到它做一道药膳。”她合起小本本，迷茫地叹了一口气，“这种参只有北方才有，不过我人生地不熟，不知道怎样才可以买到。”
“长白山人参？”
原来江南的“厨神”，会为了一味食材，不远万里，亲自渡江北上。
他摸了摸下巴，似乎想起了什么。
“我听说，因为虫灾泛滥，东北长白山已经近两年，都没有产出过上好的人参。”
“啊，怎么会这样？”她不敢相信地捧着圆脸，在原地焦灼地转起了圈圈。
这也太遗憾了！
南北两国隔江对立已久，她好不容易才得到机会，渡江来到北方，就是为了寻找这一味江南没有的珍贵食材。
如果空手而回，她的药膳该如何是好？
对膳食尤为上心、追求滋味极致的她，把任何一味食材、配料的缺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她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甚至开始认真地考虑，自己现在赶去东北，帮着长白山的药农们每日驱虫、浇水、施肥，精心地照料，还能不能来得及种出一棵人参？哪怕是一棵也行啊！
那双温和的眼睛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燕绥无奈地提醒道，劝她别做傻事：“上好的人参，至少需要六年以上的生长周期，就算你现在去长白山守着，也要等到六年才能收获。除非，你可以接受一年左右的小人参，才会收获得早些，不过——”
他停顿了一下，担心她会因为打击太大，而难以承受。
她也停下了转圈的脚步，紧张地看向他，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过什么？”
他遗憾地坦白道：“不过一年就采摘的小人参，最多也只有小拇指那么大而已。”
“小拇指那么大……”她几乎想要尖叫抓狂，“天呐，怎么会这样！”
心中的信念崩塌了！她沮丧极了，圆脸上的神采都消失了。哪怕是之前在桃源酒家，被冤枉、被奚落，都不及此时更心痛！
她眼神灰暗，仰脸看天，觉得天空都有些灰暗。
出发之前，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不买到人参、誓不归还！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谁会料到，长白山历时久远的、成熟的人参种植业，竟然会被一场虫灾所困。
她的心情好低落、好低落，那满脸的悲伤神色，让人看了，不由地就心生不忍。
燕绥沉默了一会儿，似是不忍她如此沮丧，终是开口说道：“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她蓦地转过头，抱着一线希望，颤抖地问道：“你……有？”
他为她指明了一条生路：“三年前，我在东街，刚开客栈那会儿，曾经从东北长白山购入三支上好的人参，个个都是六年以上，来镇店用的。”
“真的？！”她情不自禁地抓住他的袖子，激动地差点流泪！“大掌柜，请问，我可以买你的参吗？”
他一怔，随即了然，微笑地颔首：“当然可以啊，参留在我那儿也用不上，至今都还没有开封过。”
她欢呼一声，原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都差点以为，这趟江北之旅要以失败告终了，谁知能遇上这么一位大好人，正好有人参卖给她，一瞬间把任务进展加快了无数倍。
“你真是好心！多做善事，一定会有福报的。”她真心地祝愿道，深信不疑地认定，对方是个乐善好施的好心人，路见不平，就为她拔刀相助。
她赶紧抱着自己的包袱，喜滋滋地跟在燕绥身后，迫不及待地向着东街出发。
马上就能见到期待已久的人参了，她激动而又紧张，脑中已经把药膳的最佳烹制方法，精心构思了一遍又一遍。
圆滚滚的少女一边迈开步子，一路小跑前进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小本本塞进包袱里扎好。
“啊，这个是用来记录食谱的本子，可不能弄丢了。”
她喃喃自语，沉浸在喜悦的心情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走在前面的燕绥，那双温和的眼里，闪过了一道难以察觉的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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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仰着脸看着那人，有点怀疑自己由于过度悲伤，产生了幻听。
“可不可以再说一遍？”
她一双眼睛哭得红红的，圆圆的脸上还有没抹掉的泪痕，看上去可怜巴巴。
那人莞尔而笑，笑容温和如三月春风。
“我相信你没有说谎。”他伸出援手，友好而关切，“摔伤了吗？我拉你起来。”
她盯着眼前这只大手，小嘴开开合合，欲言又止，心中有万分纠结。
在经历了这一番遭遇之后，终于有一个人主动对她伸出援手，她真的很感激。可是一个姑娘家，怎能与素不相识的男人在大街上拉手？
这在她的家乡，大江南岸的礼仪之邦裕陵国，绝对是于礼不合的。
可是，对方看起来非常诚恳，眼中只有关切，没有半点邪念。
她僵在原地，小脑袋里想了又想。
也许，在这北方的丹原国，与江南的礼仪有所不同呢？
也许，是她太胖了，他没有把她当女孩子看呢？只是普通地伸出援手，像扶一个摔倒的老奶奶那样？
若是她拒绝了他的一番好意，他说不定，会很受伤吧？
在她左思右想之际，他一直保持着弯腰俯身的姿势没有变，极有耐心地等待着。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自己的手，随即便被那只大手握住，她赶紧借着那只手的力量，准备站起身来——
…………
路边的马车已经走过了四驾，天上的飞鸟也飞过了六只，她却依旧安然地坐在地上，分毫未动。
那人从最初的目光疑惑，逐渐变得手足无措。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重了。”
她红着脸，赶紧缩回小胖手，撑着地面，一骨碌爬了起来。
呜呜，早知道最终还是要靠自己爬起来，她就不伸这个手了！害得人家用尽了气力，却怎么也拉不动她！
她终于明白了，羞窘得想要打个地洞藏起来，是什么样的心情。
方才在桃源酒家，她就把他踩得脸色发白，现在又因为自己重，拉都拉不起来，她觉得自己的面子都丢尽了。
还是在同一个人面前……
她低垂着脑袋，有点害怕与他对视。好在他并没有说些什么令她尴尬的话，而是顺势弯腰捡起了散落在地上的包袱，扎好绳结，递还到她的手上。
她接过包袱，忍不住悄悄地抬眼，瞧了瞧这位好心的公子。
仔细地观察，她发现他似乎长得极为好看呢。
他有一双美过女子的眉眼，气质却又不过分阴柔，将那份艳丽与男子的俊朗平衡得恰到好处。
他的唇角时常带着笑意，目光却温和而又真挚，让人只觉得他谦逊有礼，没有半点登徒浪子的轻佻。
他装束得体，身材修长，呃，不过和她比起来，似乎有些瘦弱……
与满身书卷气的江南才子相比，丹原国的男子大多生得强壮矫健些，再加上民风豪迈，初到北城的她还没能适应，总感到战战兢兢。
而面前的这个男人俊美斯文，对她好友善，她不知不觉间就对他放下了戒备，把他当做可以接近的人来看待。
她猜想，在丹原，他大概是个文弱书生吧？
“我叫燕绥，是东边那条街上，一间客栈的掌柜。”
听了他的介绍她才知道，原来他也是在北城经商做生意的。
她暗自在心里对比，同为掌柜，面前的这一位，看来却与桃源酒家那位贺大少爷大为不同。
论人品、相貌，都比那位好上百倍呢。
最重要是他很有眼光，对她又尊重，不仅相信她没有说谎，还一次都没有提起过她的胖。
她又猜想，有这样的好掌柜，那间客栈的生意一定也做得红红火火吧？
“我悄悄讲给你听，你可别告发我喔。”
燕绥似乎有所顾虑地左右看了看，然后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
“其实我也是来吃免费午餐的。听说这里新开了一家酒楼，菜式新奇，我就假扮顾客进去打探行情，想看看竞争对手的大厨究竟是何等水平。”
“啊，你也是来试吃的？”她惊讶道，想不到这位大掌柜，竟然也和她有着同样的想法，并付出了同样的行动。
看来，他们还挺有默契。
他点了点头，随后叹道：“可惜那奸商仗势欺人，只给些廉价的小菜来敷衍，可供试吃的菜品少之又少。”
“就是！太欺负人了。”
说起这个，她深有同感！
“就他那糊弄人的手艺，我是一两银子都不会出的。”她义正言辞，坚决地反对奸商的做派，“我带的银子不多，只会花在值得花的地方。”
“值得花的地方！”他若有所思地重复道，看向她的目光中，似乎有着某种欣赏。
她点了点头：“我这次到北方来，是为了寻找一种食材。”
难得在丹原遇上一个说话这么投机的人，她单纯地把自己到来的目的和盘托出。
小胖手在包袱里面摸啊摸，摸出一个线装的小本本，“哗啦啦”地翻到某一页，认真地查看起来。
“长白山人参，是一味药材，据说可以安神、除邪、明目、益志、延年益寿，我需要用到它做一道药膳。”她合起小本本，迷茫地叹了一口气，“这种参只有北方才有，不过我人生地不熟，不知道怎样才可以买到。”
“长白山人参？”
原来江南的“厨神”，会为了一味食材，不远万里，亲自渡江北上。
他摸了摸下巴，似乎想起了什么。
“我听说，因为虫灾泛滥，东北长白山已经近两年，都没有产出过上好的人参。”
“啊，怎么会这样？”她不敢相信地捧着圆脸，在原地焦灼地转起了圈圈。
这也太遗憾了！
南北两国隔江对立已久，她好不容易才得到机会，渡江来到北方，就是为了寻找这一味江南没有的珍贵食材。
如果空手而回，她的药膳该如何是好？
对膳食尤为上心、追求滋味极致的她，把任何一味食材、配料的缺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她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甚至开始认真地考虑，自己现在赶去东北，帮着长白山的药农们每日驱虫、浇水、施肥，精心地照料，还能不能来得及种出一棵人参？哪怕是一棵也行啊！
那双温和的眼睛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燕绥无奈地提醒道，劝她别做傻事：“上好的人参，至少需要六年以上的生长周期，就算你现在去长白山守着，也要等到六年才能收获。除非，你可以接受一年左右的小人参，才会收获得早些，不过——”
他停顿了一下，担心她会因为打击太大，而难以承受。
她也停下了转圈的脚步，紧张地看向他，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过什么？”
他遗憾地坦白道：“不过一年就采摘的小人参，最多也只有小拇指那么大而已。”
“小拇指那么大……”她几乎想要尖叫抓狂，“天呐，怎么会这样！”
心中的信念崩塌了！她沮丧极了，圆脸上的神采都消失了。哪怕是之前在桃源酒家，被冤枉、被奚落，都不及此时更心痛！
她眼神灰暗，仰脸看天，觉得天空都有些灰暗。
出发之前，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不买到人参、誓不归还！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谁会料到，长白山历时久远的、成熟的人参种植业，竟然会被一场虫灾所困。
她的心情好低落、好低落，那满脸的悲伤神色，让人看了，不由地就心生不忍。
燕绥沉默了一会儿，似是不忍她如此沮丧，终是开口说道：“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她蓦地转过头，抱着一线希望，颤抖地问道：“你……有？”
他为她指明了一条生路：“三年前，我在东街，刚开客栈那会儿，曾经从东北长白山购入三支上好的人参，个个都是六年以上，来镇店用的。”
“真的？！”她情不自禁地抓住他的袖子，激动地差点流泪！“大掌柜，请问，我可以买你的参吗？”
他一怔，随即了然，微笑地颔首：“当然可以啊，参留在我那儿也用不上，至今都还没有开封过。”
她欢呼一声，原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都差点以为，这趟江北之旅要以失败告终了，谁知能遇上这么一位大好人，正好有人参卖给她，一瞬间把任务进展加快了无数倍。
“你真是好心！多做善事，一定会有福报的。”她真心地祝愿道，深信不疑地认定，对方是个乐善好施的好心人，路见不平，就为她拔刀相助。
她赶紧抱着自己的包袱，喜滋滋地跟在燕绥身后，迫不及待地向着东街出发。
马上就能见到期待已久的人参了，她激动而又紧张，脑中已经把药膳的最佳烹制方法，精心构思了一遍又一遍。
圆滚滚的少女一边迈开步子，一路小跑前进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小本本塞进包袱里扎好。
“啊，这个是用来记录食谱的本子，可不能弄丢了。”
她喃喃自语，沉浸在喜悦的心情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走在前面的燕绥，那双温和的眼里，闪过了一道难以察觉的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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