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如梦幻泡影
迹部的花园里有许多品种名贵的鲜花，它们有的来自遥远寒冷的西伯利亚，有的是炎热湿润的赤道雨林，有的是东方神秘幽境里的隐客，有的则长期佩戴在西方君主的冠冕上。
他喜欢这些花，呵护它们，欣赏它们，将它们剪下放在与之相配的花瓶里，看它们为自己而盛放。
可总有一些花是他无法移植栽培在他绚烂的花园里的，有些花只能生长在它的故乡，在悬崖山，在河谷石缝边，在碧波荡漾的水底，他也喜欢这些花，于是他时常花费时间和精力去它们的故乡同它们相会。
可他至今未能找到最令他心动的一枝花。他的花园里种满了路易十四玫瑰，因为它们绚烂而坚强，高贵又美丽，但却依旧不是他最想要的那枝。
迹部也时常问自己，问自己究竟期待着什么，期待着怎样的一株？
寒风瑟瑟，月朗星疏，他看着站在自己前方的女孩，忽然恍惚地想她是怎样生长盛放的？
“你很喜欢peter？”过了好一会儿胡安依旧在与peter玩得不亦乐乎，全然忽略了它的主人还在自己的身后，眼看着自己就要成为无关紧要的存在，迹部出言打断道。
听见迹部的声音，胡安只随意地点点头，然后继续给peter顺着项圈之下的那处毛发。peter舒服地躺睡在她的膝前，喉咙里发出呜呜声。
再也看不下去这旁若无人的一人一狗，迹部命令式地叫了peter的名字，吓得peter立即翻身起来，跑到迹部腿边端庄地坐着摇尾。
这大概也是迹部某些占有欲在作祟，这家伙根本无法接受自己不是主角。胡安讪讪地起身，在内心吐槽道。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胡安开口说道，说完这句话她又与peter摆了摆手，笑得讨好又温柔。
只是她还没走远几步，迹部带着peter就跟了上来，“喜欢的话自己可以养一只。”
没有预料到迹部居然也会开口和她聊些日常话，胡安稍显的有些意外，随即想到自己已经和迹部解释完所有的事了，兴许这算是人品回温的回馈。
“可是它们的寿命都很短，我不想失去。”胡安诚挚地回答。
“因为离别就害怕遇见，还真是意想不到的懦弱。”迹部出言讥讽。
胡安哼了哼鼻子，“你会这么想，只是因为你永远觉得自己不会是最难过的那一方罢了。”
“本大爷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输。”
“自大狂。”
“不华丽的女人。”
两个人就这样幼稚地拌嘴往回走，这段路不知为何感觉特别短，胡安还想问他一些别的事，却好像已经没有机会了。大厅灯光融融，像是另一个世界，明明胡安已经冻得有些哆嗦了，但她还是放慢了步子希望这截路可以再长一些。
“你——”迹部刚开口吐出第一个音节，胡安便立即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等他的下文，迹部看见她期待的目光，顿时便了解了她此刻的心情。她可真是个连伪装也懒得装的人。
“你评价文化祭网球部活动的话本大爷已经知道了。”迹部垂眸看着胡安，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裙边，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扫过裙摆，像个闲不住的小女孩，“为什么会那样觉得？”
被网球部部长这样直接提问，胡安也并不觉得尴尬或者愧疚，相反她甚至有些失望，失望他问自己的问题依然与二宫铃绘有关，她并不想在迹部面前批评二宫的这场活动策划，可她更不愿意随意说几句好话将这自己的态度敷衍过去。
“那场活动是不会让人想多了解一点网球部的，只是在利用网球部的声望讨好本就向往网球部的人。没人去关注网球，大家关心的只是身为校园明星的网球部成员。人们关心光鲜的表面，却不愿看一眼背后的狼狈，这让我觉得虚伪。”胡安犀利地说道，可她无法像她说的话一样冷淡，她害怕看见可能会为此恼怒的迹部的模样，害怕破坏自己曾经的美好憧憬，于是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望着其他地方，“当然，如果这只是网球部惯例感恩回馈粉丝们的周年活动那就当我没说。”
先前那种宁静祥和的气氛又没了，胡安心中叹口气，但面上却挂起了笑，“如果没有别的问题的话我就先回去了。”说完她便兀自提着裙子迈上台阶。
“胡安，”迹部突然叫道，他转过身，仰头看着站在暖融灯光前的女孩，灯光在她身上投下一层阴影，如蒙上了一层黑色头纱，“没有人会喜欢狼狈的。”他说道。
胡安看着他平静的目光，神情松动，“你这样说会让我觉得……会让我觉得你其实希望有人能看到这种狼狈……”
回到家的胡安一进房间就钻进了仆人放好热水的浴缸里，暖意从四肢百骸源源不断地传来，像是热流凿穿矿洞那样刺激战栗，胡安躺在浴缸里，闭目回想着这一天的见闻。
直到泡到手指满是皱褶她才钻出水面，包着头发穿着浴衣去冰柜里拿了一瓶冰啤酒。巧克力的醇厚搭配啤酒的鲜香，胡安坐在床边没一会儿就喝完了整整一瓶。
久美子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看见胡安的房间依旧透着亮光，她轻轻走过去，敲了敲门后拉开房门。只见胡安披散着一头乌发，穿着浴衣蜷缩在被子上，睡熟了的脸蛋还散发着温暖的热意。
久美子放下手中的衣服和包，拽出被胡安压在身下的被褥给她盖上。房间内暖气温度高得吓人，久美子拿起遥控器调低了几度，刚要去关灯的时候踢到了被胡安放在床边的啤酒瓶。
看着这空荡荡的瓶子，久美子的心情十分微妙，她再次打量睡熟了的女孩，看见她纤长的眼睫覆盖在好看的眉眼上。久美子无奈地想这对酒精的痴迷是不是已经写进了武藤家人的遗传基因里了。
她将灯关好，轻轻地走出去将门合上。
今夜的迹部宅邸依旧灯火通明。
迹部穿过长廊来到父亲的书房前，他透过走廊上的落地窗可以看见渐渐西沉的月牙，打开书房门，自己的父母正端坐着等待他的到来。
“累了吧景吾，喝些牛奶吧。”迹部德子笑意吟吟地招呼儿子坐在自己的身旁。
迹部坐在一旁，喝了口牛奶后等待着他们进入正题。
迹部松盛和德子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神，德子坐正了身体，状若无意地说:“今天的派对还真是热闹啊。”
“母亲如果有话不妨直说，对于你们的安排我也已经有所了解了。”迹部直指主题。
德子与松盛又对视了一眼。
“其实呢，我和你母亲已经开始考虑你未来的婚配人选了。”松盛的声音沉稳温润，说话间有一种独特的儒雅腔调，“我想你已经知道了，目前我们看中的是京都武藤家。如果可以的话，我和你母亲都希望你未来能走得更远更顺利些。”
德子看了眼松盛，又望向自己的儿子，“人选上我们也替你好好挑选过了，武藤诚一郎的二弟一直定居英国，他有一个孙女恰好和你同龄，人也生得很漂亮，据说还是个特别聪明的孩子。”
迹部景吾没办法不去想今天和胡安说得那些话，他甚至很想知道在知道这些事后，她是否还能如她所言那般愿意直视这狼狈。在尚未有能力脱离家族桎梏前，一切的风花雪月豪言壮志都不免显得如梦幻泡影一般。
“你们说的这些事那女孩知道吗？”迹部开口问道，他望着松盛和德子，坦荡的目光下一切掩藏无处遁形。
德子稍显得不安，她移开目光，看着桌檐。
“是这样的景吾，武藤家的意思是在确定你有这个意向之后才会告知那女孩。”松盛不紧不慢道。
“告知？呵，不愧是向来说一不二武藤家，对家人也是这样严苛。”迹部嘲讽道，“所以呢，所以为什么一定要是武藤家？”
“武藤家是个长盛不衰的大豪族，他们家一直活跃在政坛和商圈，与他们交好对迹部家有益无害。而且武藤家有意入手基础医疗领域，恰好与我们迹部家有了合作的空间。”
迹部景吾对政治联姻这个话题并不陌生，他本人就是政治联姻的产物，虽然同为政治联姻的松盛与德子一直很恩爱，但这并不能扭转整个联姻怪圈里各种各样丑恶风气，他早就见识到在权力与欲望中沉沦的人究竟有着怎样丑陋扭曲的面孔。更重要地是，他从来不曾冀望通过联姻来实现自己的价值。凭他的见识与才能，迹部家在他手里走上鼎盛只是时间问题，他虽然明白父母对他的期盼和爱护，却依旧觉得排斥。
“景吾你也不要太担心，今天我和你爸爸同你说这件事其实还是想要听听你的意见的，如果你并不喜欢武藤家，或者你并不喜欢那个女孩，我们可以另选一家。”迹部德子见迹部景吾沉思良久，不由说道。
“可就目前来看，并没有比武藤家更合适的选择了，不对吗？”迹部直视着德子，继续说道:“母亲今天不也见过了那女孩了吗？武藤世津子？您不还请她喝了酒不是吗？”
被戳穿的德子耳朵一动，紧张地瞄向闻言眉头紧锁的松盛，在松盛质问的眼神下不由承认道:“我只是很好奇，好奇景吾未来的伴侣会是怎样的女孩……不过放心好了，她似乎并没有觉察出异样来。”
“是的，您直接把人灌醉了。”
“德子——”越听越不像话，松盛气得站了起来，“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万一出了什么意外的话要怎么办？”
德子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抿着嘴，同时怨怼地瞪了迹部一眼，“……我只是看她心情不好，想让她轻松些罢了……我没想到她酒量不行，按理来说武藤家的人不都是很能喝的吗……”
“她父亲便是因为醉酒冲浪失温死在国外的。”迹部说道，“在她成长过程中武藤忠二在饮酒方面一直对她严加管制，所以她喝醉也很正常。”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松盛震惊地问道，就连他提前许久就调查那女孩也没查出这么细节的事情来。
迹部景吾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冷静地继续说道:“既然打算联姻，那就不能只单单考虑武藤家的意向，至少在我看来，武藤家能不能如愿制控这个女孩还是个未知数，她并不比我温顺多少。”
“时间不早了，父亲母亲你们早点休息。”
迹部离开后，松盛与德子面面相觑，互相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犹疑。“你说景吾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松盛问道。
相比松盛的不解，德子则显得胸有成竹许多，她惬意地靠在椅背上，懒懒地说道:“我看着这小子倒显得挺乐意的。”
“怎么说？”松盛更加疑惑了，从刚刚迹部的态度来看他是怎么也看不出自己儿子有半分乐意的意思。
“你没发现吗，他从头到尾知道了那么多事，比我们知道的都要多，却始终没有挑剔过那女孩一句，而且——”德子忽然直起身子，凑近道:“我今天见过武藤世津子了，那个女孩完全就是景吾喜欢的类型，我绝对不会看错。”
已经是凌晨三点了，迹部用干毛巾简单擦干头发上的水珠后就坐在了床边，透过窗户他能直接看见那轮月牙。
你这样说会让我觉得你其实希望有人能看到这种狼狈。
他再度回想起胡安说出这句话时候的表情，犹豫的、悲伤的、美丽的一张脸，然后他会想起她红着脸把衣服扔回给自己的那个雪夜，会想起她在球场上上网接发球时的果断，会想起她放慢脚步期待自己能说出些什么时的希冀。
翻开手机相册，里面的胡安依旧以那样欣喜与好奇的目光注视着镜头以外，他看着照片上她的短发，想起夜晚她低头梳理长发不愿抬头看他的那个瞬间。所有的瞬间交织在一起，迹部忽然觉得胸口满溢得胀痛，他第一次有着这样强烈的陌生感受，他心里十分明白，从胡安戴着狮子头套诉诸爱意的时候他就隐隐察觉到了这一点，察觉到了自己体内想要捕获这盛大爱意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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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欢这些花，呵护它们，欣赏它们，将它们剪下放在与之相配的花瓶里，看它们为自己而盛放。
可总有一些花是他无法移植栽培在他绚烂的花园里的，有些花只能生长在它的故乡，在悬崖山，在河谷石缝边，在碧波荡漾的水底，他也喜欢这些花，于是他时常花费时间和精力去它们的故乡同它们相会。
可他至今未能找到最令他心动的一枝花。他的花园里种满了路易十四玫瑰，因为它们绚烂而坚强，高贵又美丽，但却依旧不是他最想要的那枝。
迹部也时常问自己，问自己究竟期待着什么，期待着怎样的一株？
寒风瑟瑟，月朗星疏，他看着站在自己前方的女孩，忽然恍惚地想她是怎样生长盛放的？
“你很喜欢peter？”过了好一会儿胡安依旧在与peter玩得不亦乐乎，全然忽略了它的主人还在自己的身后，眼看着自己就要成为无关紧要的存在，迹部出言打断道。
听见迹部的声音，胡安只随意地点点头，然后继续给peter顺着项圈之下的那处毛发。peter舒服地躺睡在她的膝前，喉咙里发出呜呜声。
再也看不下去这旁若无人的一人一狗，迹部命令式地叫了peter的名字，吓得peter立即翻身起来，跑到迹部腿边端庄地坐着摇尾。
这大概也是迹部某些占有欲在作祟，这家伙根本无法接受自己不是主角。胡安讪讪地起身，在内心吐槽道。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胡安开口说道，说完这句话她又与peter摆了摆手，笑得讨好又温柔。
只是她还没走远几步，迹部带着peter就跟了上来，“喜欢的话自己可以养一只。”
没有预料到迹部居然也会开口和她聊些日常话，胡安稍显的有些意外，随即想到自己已经和迹部解释完所有的事了，兴许这算是人品回温的回馈。
“可是它们的寿命都很短，我不想失去。”胡安诚挚地回答。
“因为离别就害怕遇见，还真是意想不到的懦弱。”迹部出言讥讽。
胡安哼了哼鼻子，“你会这么想，只是因为你永远觉得自己不会是最难过的那一方罢了。”
“本大爷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输。”
“自大狂。”
“不华丽的女人。”
两个人就这样幼稚地拌嘴往回走，这段路不知为何感觉特别短，胡安还想问他一些别的事，却好像已经没有机会了。大厅灯光融融，像是另一个世界，明明胡安已经冻得有些哆嗦了，但她还是放慢了步子希望这截路可以再长一些。
“你——”迹部刚开口吐出第一个音节，胡安便立即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等他的下文，迹部看见她期待的目光，顿时便了解了她此刻的心情。她可真是个连伪装也懒得装的人。
“你评价文化祭网球部活动的话本大爷已经知道了。”迹部垂眸看着胡安，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裙边，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扫过裙摆，像个闲不住的小女孩，“为什么会那样觉得？”
被网球部部长这样直接提问，胡安也并不觉得尴尬或者愧疚，相反她甚至有些失望，失望他问自己的问题依然与二宫铃绘有关，她并不想在迹部面前批评二宫的这场活动策划，可她更不愿意随意说几句好话将这自己的态度敷衍过去。
“那场活动是不会让人想多了解一点网球部的，只是在利用网球部的声望讨好本就向往网球部的人。没人去关注网球，大家关心的只是身为校园明星的网球部成员。人们关心光鲜的表面，却不愿看一眼背后的狼狈，这让我觉得虚伪。”胡安犀利地说道，可她无法像她说的话一样冷淡，她害怕看见可能会为此恼怒的迹部的模样，害怕破坏自己曾经的美好憧憬，于是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望着其他地方，“当然，如果这只是网球部惯例感恩回馈粉丝们的周年活动那就当我没说。”
先前那种宁静祥和的气氛又没了，胡安心中叹口气，但面上却挂起了笑，“如果没有别的问题的话我就先回去了。”说完她便兀自提着裙子迈上台阶。
“胡安，”迹部突然叫道，他转过身，仰头看着站在暖融灯光前的女孩，灯光在她身上投下一层阴影，如蒙上了一层黑色头纱，“没有人会喜欢狼狈的。”他说道。
胡安看着他平静的目光，神情松动，“你这样说会让我觉得……会让我觉得你其实希望有人能看到这种狼狈……”
回到家的胡安一进房间就钻进了仆人放好热水的浴缸里，暖意从四肢百骸源源不断地传来，像是热流凿穿矿洞那样刺激战栗，胡安躺在浴缸里，闭目回想着这一天的见闻。
直到泡到手指满是皱褶她才钻出水面，包着头发穿着浴衣去冰柜里拿了一瓶冰啤酒。巧克力的醇厚搭配啤酒的鲜香，胡安坐在床边没一会儿就喝完了整整一瓶。
久美子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看见胡安的房间依旧透着亮光，她轻轻走过去，敲了敲门后拉开房门。只见胡安披散着一头乌发，穿着浴衣蜷缩在被子上，睡熟了的脸蛋还散发着温暖的热意。
久美子放下手中的衣服和包，拽出被胡安压在身下的被褥给她盖上。房间内暖气温度高得吓人，久美子拿起遥控器调低了几度，刚要去关灯的时候踢到了被胡安放在床边的啤酒瓶。
看着这空荡荡的瓶子，久美子的心情十分微妙，她再次打量睡熟了的女孩，看见她纤长的眼睫覆盖在好看的眉眼上。久美子无奈地想这对酒精的痴迷是不是已经写进了武藤家人的遗传基因里了。
她将灯关好，轻轻地走出去将门合上。
今夜的迹部宅邸依旧灯火通明。
迹部穿过长廊来到父亲的书房前，他透过走廊上的落地窗可以看见渐渐西沉的月牙，打开书房门，自己的父母正端坐着等待他的到来。
“累了吧景吾，喝些牛奶吧。”迹部德子笑意吟吟地招呼儿子坐在自己的身旁。
迹部坐在一旁，喝了口牛奶后等待着他们进入正题。
迹部松盛和德子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神，德子坐正了身体，状若无意地说:“今天的派对还真是热闹啊。”
“母亲如果有话不妨直说，对于你们的安排我也已经有所了解了。”迹部直指主题。
德子与松盛又对视了一眼。
“其实呢，我和你母亲已经开始考虑你未来的婚配人选了。”松盛的声音沉稳温润，说话间有一种独特的儒雅腔调，“我想你已经知道了，目前我们看中的是京都武藤家。如果可以的话，我和你母亲都希望你未来能走得更远更顺利些。”
德子看了眼松盛，又望向自己的儿子，“人选上我们也替你好好挑选过了，武藤诚一郎的二弟一直定居英国，他有一个孙女恰好和你同龄，人也生得很漂亮，据说还是个特别聪明的孩子。”
迹部景吾没办法不去想今天和胡安说得那些话，他甚至很想知道在知道这些事后，她是否还能如她所言那般愿意直视这狼狈。在尚未有能力脱离家族桎梏前，一切的风花雪月豪言壮志都不免显得如梦幻泡影一般。
“你们说的这些事那女孩知道吗？”迹部开口问道，他望着松盛和德子，坦荡的目光下一切掩藏无处遁形。
德子稍显得不安，她移开目光，看着桌檐。
“是这样的景吾，武藤家的意思是在确定你有这个意向之后才会告知那女孩。”松盛不紧不慢道。
“告知？呵，不愧是向来说一不二武藤家，对家人也是这样严苛。”迹部嘲讽道，“所以呢，所以为什么一定要是武藤家？”
“武藤家是个长盛不衰的大豪族，他们家一直活跃在政坛和商圈，与他们交好对迹部家有益无害。而且武藤家有意入手基础医疗领域，恰好与我们迹部家有了合作的空间。”
迹部景吾对政治联姻这个话题并不陌生，他本人就是政治联姻的产物，虽然同为政治联姻的松盛与德子一直很恩爱，但这并不能扭转整个联姻怪圈里各种各样丑恶风气，他早就见识到在权力与欲望中沉沦的人究竟有着怎样丑陋扭曲的面孔。更重要地是，他从来不曾冀望通过联姻来实现自己的价值。凭他的见识与才能，迹部家在他手里走上鼎盛只是时间问题，他虽然明白父母对他的期盼和爱护，却依旧觉得排斥。
“景吾你也不要太担心，今天我和你爸爸同你说这件事其实还是想要听听你的意见的，如果你并不喜欢武藤家，或者你并不喜欢那个女孩，我们可以另选一家。”迹部德子见迹部景吾沉思良久，不由说道。
“可就目前来看，并没有比武藤家更合适的选择了，不对吗？”迹部直视着德子，继续说道:“母亲今天不也见过了那女孩了吗？武藤世津子？您不还请她喝了酒不是吗？”
被戳穿的德子耳朵一动，紧张地瞄向闻言眉头紧锁的松盛，在松盛质问的眼神下不由承认道:“我只是很好奇，好奇景吾未来的伴侣会是怎样的女孩……不过放心好了，她似乎并没有觉察出异样来。”
“是的，您直接把人灌醉了。”
“德子——”越听越不像话，松盛气得站了起来，“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万一出了什么意外的话要怎么办？”
德子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抿着嘴，同时怨怼地瞪了迹部一眼，“……我只是看她心情不好，想让她轻松些罢了……我没想到她酒量不行，按理来说武藤家的人不都是很能喝的吗……”
“她父亲便是因为醉酒冲浪失温死在国外的。”迹部说道，“在她成长过程中武藤忠二在饮酒方面一直对她严加管制，所以她喝醉也很正常。”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松盛震惊地问道，就连他提前许久就调查那女孩也没查出这么细节的事情来。
迹部景吾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冷静地继续说道:“既然打算联姻，那就不能只单单考虑武藤家的意向，至少在我看来，武藤家能不能如愿制控这个女孩还是个未知数，她并不比我温顺多少。”
“时间不早了，父亲母亲你们早点休息。”
迹部离开后，松盛与德子面面相觑，互相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犹疑。“你说景吾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松盛问道。
相比松盛的不解，德子则显得胸有成竹许多，她惬意地靠在椅背上，懒懒地说道:“我看着这小子倒显得挺乐意的。”
“怎么说？”松盛更加疑惑了，从刚刚迹部的态度来看他是怎么也看不出自己儿子有半分乐意的意思。
“你没发现吗，他从头到尾知道了那么多事，比我们知道的都要多，却始终没有挑剔过那女孩一句，而且——”德子忽然直起身子，凑近道:“我今天见过武藤世津子了，那个女孩完全就是景吾喜欢的类型，我绝对不会看错。”
已经是凌晨三点了，迹部用干毛巾简单擦干头发上的水珠后就坐在了床边，透过窗户他能直接看见那轮月牙。
你这样说会让我觉得你其实希望有人能看到这种狼狈。
他再度回想起胡安说出这句话时候的表情，犹豫的、悲伤的、美丽的一张脸，然后他会想起她红着脸把衣服扔回给自己的那个雪夜，会想起她在球场上上网接发球时的果断，会想起她放慢脚步期待自己能说出些什么时的希冀。
翻开手机相册，里面的胡安依旧以那样欣喜与好奇的目光注视着镜头以外，他看着照片上她的短发，想起夜晚她低头梳理长发不愿抬头看他的那个瞬间。所有的瞬间交织在一起，迹部忽然觉得胸口满溢得胀痛，他第一次有着这样强烈的陌生感受，他心里十分明白，从胡安戴着狮子头套诉诸爱意的时候他就隐隐察觉到了这一点，察觉到了自己体内想要捕获这盛大爱意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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