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遗落的篇章_[网王]狮子胡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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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遗落的篇章

  胡安一直都不喜欢冬天,没有阳光,又很阴冷,人好像怎么也捂不热。但六岁之后,她好像没那么讨厌冬天了。

  武藤忠二第一次见到胡安那天是在圣诞节的第二天,他意兴阑珊地离开吵闹的派对,然后收到一条陌生短信。于是他就是这样浑身酒气地去了伦敦东区,在一间简陋的出租屋里见到了胡安。

  她身上保有了亚裔小孩童年时那种幼兽般的瘦弱和敏感,在他进来后便一直安静地观察着他。

  武藤忠二环视着出租屋贴满便签纸条的墙壁,又看了看角落里放着的取暖用的电炉,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折叠桌上已经放凉了的半个苹果派上。

  坐在床上的是一个六岁的女童,而且她还极有可能是自己的孙女,想到这里武藤忠二心中有着强烈的不适感,但也不得不拿出自己几十年不曾有过的耐心来面对眼前的小女孩。

  “你妈妈呢?”武藤忠二试探着开口问道,他蹲下身来,微微仰视着这个小女孩。

  “回她自己的国家了。”小女孩语调平淡地开口。

  这不是个吵闹的孩子,武藤忠二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你的名字是?”

  “胡安。”

  “juan?”武藤忠二不确定地重复一遍。

  小女孩掏出随身背着的小挎包里的本子,在上面写下两个大字,举起来要武藤忠二看。武藤忠二明白了,这还是个有中国血统的女孩。

  “你还会写自己的名字啊,真不错。”武藤忠二拿着本子,干巴巴地夸赞道。

  胡安依旧安静地看着他,末了开口道:“我会是你见过的最聪明的小孩。”

  武藤惊讶地抬头看向正注视着自己的女孩,女孩的一双眼睛沉静得像是一汪湖水,他从未在这个年纪的孩子身上看到过这样明净笃定的眼神。

  “胡安确实是这个街区最聪明的孩子,她三岁的时候就已经能够看懂报纸。”站在门口的房东太太开口说道,“她很出色,就像她妈妈一样。”

  “她妈妈?”

  “是的,如果不是因为要抚养这个孩子,她妈妈应该早就回国了。”说到这房东太太看了眼武藤的装扮,语气陡然兴奋起来了,“不过现在好了,小胡安终于找到她的家人了!我们一直都希望胡安能有个更好的成长环境,你知道的,我们这的环境并不利于孩子的成长。”

  武藤想起来时路上的废旧汽车和酒瓶,这个街区的治安比任何文件都能够直接证明它伦敦贫民区的定位。

  “你愿意跟我走吗?”武藤向胡安伸出手。

  小胡安听了后露出目前为止的第一个笑容,她笑起来的时候有一种自信舒展的暖洋洋的独特气质,她把自己的手放在武藤宽阔的手掌中,笃定地说:“你会喜欢我的。”

  谁会不喜欢聪明的孩子呢?人们都爱聪明的孩子。

  胡安很快就俘获了整个大宅里所有人的心,负责她起居的福特太太每天早上都会在她起床穿戴好后,在她的额头上来个早安之吻;后厨的安小姐则是一大早就起来不厌其烦地煮奶油蘑菇汤,尽管福特太太提醒她很多遍这么做可能会导致胡安有挑食的倾向,可谁能拒绝天使一样的胡安呢?

  武藤忠二也没能例外。胡安刚住进来的时候他还十分紧张,他从来没有照料过小孩子的经验,他的亲儿子,自小就是在日本的祖宅长大,他们之间的联系并不亲密。为了应付好一个从天而降的小女孩,他甚至特地咨询了伦敦有名的教育专家,详细了解一些这个年纪孩子的性格特点和心理问题。可到最后他才发现,这些东西在胡安身上都不成立。就如胡安最初所言,她确实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孩子,她超群的理解力不单单只用在了学校里,还用在了这个家每个人的心里。

  和宅子里的其他人一样,武藤忠二没多久也觉得胡安是一个天使。

  小胡安能记住周围每一个人的生日和喜好,她能通过菜肴烹饪发现安小姐心情的不同,也能在天气不好的时候提醒关节痛的管家肯特多穿一副护膝,她体谅这座宅子里每一个人的心情,真诚地播撒着温暖爱意。

  胡安的生日在热情洋溢的八月,但每年武藤忠二都会在圣诞节第二天为胡安举办庆祝宴会,庆祝这非凡的一天。

  武藤忠二自小因为孤僻反叛的性格遭受过不少冷待和霸凌,相比他,父母更加喜欢会撒娇的兄弟姐妹们,他有端庄高贵的大姐,自信飞扬的哥哥,还有天真可爱的弟弟妹妹,他夹在中间,得到的只有忽视。学生时代来自同学的霸凌让他彻底失去了对人际关系的信心,漂泊过海远离家乡也只为了能够逃离日本社会的人情世事。贵树的出生曾让他一度重新燃起对亲人的眷念,但婚姻的失败又将他打回原形,儿子意外去世后他曾以为他只能孑然过一身,但胡安的到来像是轮太阳驱散了冬日里的阴霾。

  随着胡安的成长,武藤忠二发现自己的心境也在慢慢变化。参加的派对越来越少了,去过的地方越来越多了,心理咨询师也渐渐不再见面,朋友们都纷纷感叹他的转变,大家都说他比以前更加有活力,比以前更乐观。

  胡安十六岁生日那天,京都那边如往年一样寄来了生日祝福,只是不同地是这一次还带来了邀请胡安回日本的心愿。

  这让武藤忠二犹豫思索了很久。一是放心不下胡安,远在日本的武藤家依旧保有一些陈腐的风气,他怕胡安回去会觉得排斥;二是要为胡安的未来做打算,胡安眼下只有他一个亲人,她还年轻,可自己已经渐渐衰老,她需要一个更加强大有力的家族来撑起她的后背。

  几经考虑之下,武藤答应了日本那边。无论到最后胡安要选择怎样的生活,武藤家都可以算做她的一个选项,武藤忠二希望自己的小孙女可以一直这么平安顺遂,也完全明白她还可以更加耀眼。他明白胡安与少年时期的他完全不同,她会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眼前的问题,她不用逃避,不用伪装,她需要更大的舞台和平台来展现她的天赋和独特,去过最适合她的那种闪耀的人生。

  而至于武藤家在胡安身上的打算,在未有伤及胡安的前提下,武藤忠二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他甚至无不骄傲地去想,让胡安回日本就是在向武藤家炫耀,向京都的各大家族炫耀,炫耀他武藤忠二拥有着天底下最完美的小女孩。

  武藤家愿意接纳这个出身上或许有些许污点的女孩,一半归因于武藤忠二的宠溺重视,另一半则是看中了胡安她本人。武藤家不喜欢来历不明的新成员,但他们也可以欢迎卓越不凡的优秀子孙。至少从当下的情况来看,武藤家需要胡安的存在,她的才能与潜力也只会让武藤家更加需要她罢了。

  于是武藤久美子才会作为胡安在日本的监护人,和她一起生活。他们甚至还给她起了一个符合武藤家审美的日本名字,以此来将她真正地记录在册,成为真正的武藤家千金。

  胡安对自己的日本名字并不排斥,总归只是一个符号,一个称谓,只要不是难听得过分她都能接受。她愿意来日本的原因和武藤忠二的顾虑一样——她需要这个家族。

  胡安并不觉得自己势利或谄媚,也不觉得自己在这个古老家族面前矮了一头,她对赋予自己这个姓氏的短命父亲既不期待也不感恩,以自己的身世情况来看,她完全相信在地球的其他角落里可能还会有自己众多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

  很早的时候她就意识到,自己只适合生活在一个充满尊重和爱护的体面环境里,她的性格决定她无法真的放下骄傲、单纯做个勤勤恳恳的奋斗者。哪怕她从心底知晓自己有着过人的智慧和能力,也明白她的才能在如盘蜷巨兽般的古老家族前算不得什么——这个世界有她尚未能撼动的准则。她虽然足够勇敢,但还不是冒险家,骨子里武藤家的明哲保身与现实多少还是塑造出了她的一部分。

  她的母亲以离开为代价让她回到武藤忠二身边,武藤忠二又以分离为代价将她捧上更高的舞台,她完全没必要同任何人置气,她只需要大大方方地展现自己,然后稳稳地抓住她所遇到的机遇就好了。

  她本来是这么想的,她原本也是这么做的,直到她遇见迹部景吾。

  胡安知道这世界上有许多人是带着需要填补的心来的,锁与钥匙,简明扼要地道出爱情的真谛。

  胡安也需要爱情,她不贬低爱情,可也不会将其视为一条必须选择的道路。早些年她觉得正是因为诗人们反复歌颂爱,用文字矫饰爱的真谛,才至于使人们盲目地相信爱情的全能,才会狂热地追求爱情。

  这是心智的强大与经历的浅薄之间所筑构的无法填满的天堑沟壑,她以为是诗人创造了爱的描述,却不知在古老年岁的某一天牧羊女拎着木桶走进羊圈之时、爱情可能就已经被第二个人所感悟描述了。

  她多少曾以旁观者的心态参与其中,成为所谓的“爱情”中的一朵水花,可结局都是乏味。

  胡安发自内心地拒绝一切与理智相悖的行为,她讨厌一段感情中对方的痴缠与不加节制的倾诉,她不明白除了愉悦之外爱情究竟还有何价值。

  她不明白爱,也全然的诚挚地不相信人们口中的爱。她理性冷漠地认为正是人们言语的泛滥铸造了爱的地位,却也由此折损了爱的内涵。

  爱不该是空泛的缠绵,也绝不会是幽深的献祭,爱可能会在痛苦中存在,但绝不应该向痛苦里寻求。

  兴许她才是最接近爱的真相的人。胡安时常如此认为。

  或许如此,但所谓命运的存在,常常会安排一些玩笑,它令智者陷入无尽的自省审判,令昏者握住注释的王杖法典。真理一直存在,人们却并不相信它的简单易得,反倒要向塔尖找寻它的踪迹,无数人半途摔下,塔下的人漠视他们的死状,就同漠视真理的悲戚一样容易,人们非得看到从塔尖生还的人,听见他的叙述,才会觉得知道了真理的面目,继而拱手交出自己,臣服于生还者的见解。

  于是人们由此忘记了一个牧羊女拎着木桶在清晨走进羊圈的宁静与美好。而爱的神圣也在于此,它毫不吝啬地出现在任何一个角落,你只要见到它,你就能认出它、呼唤它。

  只要见到它,你就能认出它、呼唤它、拥抱它、渴求它、拥有和失去它。

  后来胡安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比起智力,母亲遗传给她的更为隐秘深刻的还是那为了爱情就要奋不顾身飞蛾扑火的盲目,哪怕在此之前她始终坚信这是与自己无关的形容。

  她只是感到慰藉。慰藉于世界上还存在这样一个肆无忌惮的家伙,这家伙不仅出类拔萃,而且出乎意料地坚韧,拥有一切她天然欣赏的品质。在她看来,他们是同类,他们天然地契合与了解。

  圣经故事里,人类的孤独是从巴别塔坍塌的第二天开始的,那一天世界永久地失去了共同的语言,心与心的距离变得遥远,猜忌与封闭在心灵的花园中疯狂生长,一个人再也无法全然了解另一个人。由此也有了始终奔赴在寻求理解的荒原中的人。

  后来胡安也想过这个问题,第一个看见牧羊女走进羊圈的人,他所发现的究竟是爱的须臾,还是曾经消失的语言残影?她那时如此疑惑,是因为那时她也如此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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